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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中国玉文化起源 阮希波
2017.02.01

      170万年前,云南大地上的元谋猿人将自然石头打制成生存、生活必须品——石器,开启了中华民族石器时代和石文化先河。在石文化基础上诞生、发展起来的玉文化,成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基石和集中代表。玉文化是中华民族有别于世界上其他民族的重大标志之一,是先民们留给当今中国和世界的一笔巨大无形资产。积极探索中国玉文化起源,深入发掘中国玉文化内涵,成为当今中国文化建设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和重大课题。

 

     一、什么是中国玉文化

   “文化”一词汇,在中国古已有之。“文”的本义是指各色交错的纹理。“化”的本义为改易、生成、造化。是指事物形态或性质的改变,同时又引申为教行迁善之义。“文化”的实质含义是“人化”或“人类化”,是人类主体通过社会实践活动,适应、利用、改造自然界客体而逐步实现自身价值观念的过程。简言之,“文化”就是超越本能的、人类有意识地作用于自然和社会的一切活动及其结果(《中国文化概论》)张岱年、方克立主编)。由“文化”概念引申而来,人类有意识地开发、利用美石、玉石的活动就是“玉文化”。这里有三点必须要清楚:

      第一,是“有意识地”的活动。人类有意识地开发、利用美石、玉石,是为了美化自身和美化生活。而为了生存、生活利用美石与利用一般石头没有区别。如不可能为了追杀一只野兽,去舍近求远专门挑选美丽的石头。如果在石、玉不分的远古时代,非要搞出有别于石文化的玉文化来,既不符合历史实际,也是对玉文化的曲解和误读。

      第二,中华民族先民们开发、利用玉的过程,是一个渐进的、不断有所新发现、不断完善的过程。从考古学看,旧石器时代晚期、新石器时代,先民们对玉材的开发、利用是以本地玉石或美石为主的玉器材料的,对玉材并没有严格的界线。只要是好看的、美的石头就是心目中的玉。所以,今天我们认识、讨论玉文化起源,也要以发展的眼光和正确的思维方法来对待远古时期玉文化形态。而不能以今天人类的审美眼光和现代矿物学观点来划分玉与非玉。

      第三,1900多年前东汉时期,许慎对玉石定为“玉,石之美兼五德者”。在这里玉除了外在美之外,还有内在德性的要求。这已接近现代人类对玉的认识标准,这与石器时代先民们认识玉、开发利用玉文化相比前进了一大步。起初,人类认识玉是以美为标准,只要是美石即为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类社会的进步,玉不但是美石,还有内在的要求。并以做人的要求上升到德的标准,使玉沿着品质、德性两个轨际并驾齐驱。这在世界范围内除中国之外的其他任何国家或民族是没有过的,这就是中国玉文化的超凡之处。但是,玉作为一种物品,也始终保留着一般物品的属性即实用性,它的存在价值就是一个字——美。玉石之美倾倒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玉石之美倾倒了整个世界。今天我们研究玉文化,美仍然是它的核心内容。爱美之心人人有之,玉石之美人人爱之。玉文化在中华民族、在中国经久不衰,或许这就是其内在的根本所在。

 

      二、中国玉文化起源

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经历了石器时代(包括旧石器时代,又分早中晚期和新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等。

      1836年,丹麦学者汤姆逊以北欧新石器时代的考古资料为依据,最先将原始社会分为石器、铜器、铁器三个时期。后来法国学者又确定了欧洲旧石器时代的考古分析。旧石器时代,考古专家在坦桑尼亚发现了迄今为止人类最早利用“石砸石”制造的石器,距今370万年。170万年前,中华民族祖先在云南元谋用“砸击”制造出石器。这是旧石器时代早期阶段。30万年前,人类祖先在开发、利用石器方面,出现了二次“砸击”方法。此时人类进入旧石器时代中期。3-4万年前后,人类祖先进入旧石器时代晚期。在这一时期的石器出现了精细化和工具特征趋于明显,如弓箭、刺针等。更重要的是,这一时期人类在体形上猿的特形已经消失,和现在的人类相接近。这一时期人类称之为晚期智人,俗称新人。1.2万年前后至文明社会出现前,为新石器时代。这一时期石器工具出现用“磨制”取代“砸击”方法。出现了如几何形状、角度、对称、打孔、色彩、磨光等艺术。且各种工具如斧、刀、锛及装饰、美化品均有大量出现。人类审美观明显增多。在中华大地上,旧石器时代不同时期的人类遗址均有代表性的发现,早期以元谋猿人、蓝田人和北京人为代表,中期以丁村人为代表,晚期以河套人和山顶洞人为代表。新石器时代的人类遗址已发现1000多处,几乎遍布全国各地。出土的物品各时期特征显明。

      根据以上不同历史阶段人类活动特征、考古发现的化石实物以及中国玉文化的含义,中国玉文化的起源就在旧石器时代晚期。而玉文化的诞生,标志着人类社会具备三大基本特征,或叫人类社会发展出现三大进步:这就是社会基础相对稳定发展、物质基础相对丰富且有剩余、人类爱美意识较强且诉求表达。从社会角度看,这一时期有相当部分先民已经有了稳定的居住场所;母系社会特征明显;人类不再完全赤露身体;出现一个集团兄弟与另一个集团姊妹间群婚;人类在体形上猿的特形已经消失。从物质基础方法看,原始社会剩余价值出现;生活物品剩余;生活时间有空余。从爱美意识方面看,已将实用与美观结合起来,赋予物品物质和精神功能的双重作用;色彩意识出现;原始宗教出现;超现实意识得到表达等。

      综合以上各种基础条件和玉文化的特征,中国玉文化起源最迟应不晚于18000年前的山顶洞文化遗址时期。

      根据史料记载,山顶洞人遗址位于北京西南48公里的周口店龙骨山。考古人员1930年清理含北京人化石堆积物时,在其遗址顶部发现一个为浮土所掩盖的洞。1933-1934年,考古人员对此进行了系统发掘。经鉴定,山顶洞人生活的时期距今约18000年。山顶洞人除打猎、采集外还有捕鱼。从山顶洞发现的青鱼化石和鱼骨装饰品看,可以推测出他们已经过着渔猎生活。在山顶洞还发现了一枚骨针,长82毫米,针身圆滑,针尖锐利,针眼窄小,是刮挖而成的。从这枚骨针可以看出山顶洞人已经会用兽皮缝制衣服,不再完全赤身露体了。在山顶洞里还发现了火烧的灰烬。大约这时山顶洞人已经学会了人工磨擦取火的方法。因为钻磨技术是磨擦取火的基础。山顶洞人的思想意识有了明显的发展。这从发现的他们制作的大批装饰品可以充分地反映出来。装饰品中有经过磨制、染色、钻孔的小石珠,还有两面对钻而成的钻孔小砾石、挖孔的兽牙和磨孔的海蚶壳,以及磨光的鹿骨、刻纹的鸟骨等。他们把这些钻孔的饰物用皮条穿在一起,然后涂上颜色,红的、绿的、白的,五光十色,辉映成趣。这些原始艺术品的出现,足以表明山顶洞人除了为食物而劳作之外,还有搞艺术活动,享受艺术美的剩余时间,产生了爱美的观念意识。另外,山顶洞人的尸体周围撒了许多铁矿粉粒,并有装饰品殉葬,可能山顶洞人已经有了埋葬尸体的习俗。由此可以推想他们大概认为人死后还有灵魂存在。这表明人类的智慧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思维比较复杂了。

      综上所述,无论从社会基础、物质基础,还是人们的爱美意识的出现,再到考古实物的证实,山顶洞人时期,中华大地已经出现了玉文化的雏形。那些“染色钻孔小石珠”“钻孔小砾石”和挖孔的兽牙、磨孔的海蚶壳等,对当时的先民来说,就是心目中的美玉,就是8200年前兴隆洼文化遗址中的玉玦、1900多年前许慎所说的“石之美者为玉”和今天人们所喜爱的和田玉、翡翠等。

 

      三、中国玉文明时代

   “文明”是相对野蛮而言的。从人类发展史来看,由野蛮阶段发展到文明时期,经历了一个慢长的历史过程,而中国玉文化从诞生发展到文明阶段,同样经历了一个长时间的孕育和成长过程。我们把中国玉文化起源追溯到18000年前的山顶洞人时期,那么,8200年前的兴隆洼文化遗址中的一对玉玦的出土,标志着中国玉文明诞生和中国玉文明时代的到来。

      唐朝孔颖达疏解《尚书·舜典》“睿知文明”时说: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文明”是人类的物质创造扩展到精神的光明普照大地。“文明”兼容物质创造和精神创造双重意义。这一概念同样适用于中国玉文明。中国玉文化的发展历程中,为什么提出一个文明时代,并且把中国玉文明时代的开启定在8200多年前的兴隆洼文化遗址时期。其依据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一)内蒙古赤峰市兴隆洼文化墓葬出土的一对白玉玦,是迄今国内发现的最古老的玉器。这对白玉玦不但工艺达到比较精细的水平,而且用料是现代意义上的玉。同时,这对白玉玦也是迄今为止人类发现的最早的真正意义上的玉饰品。这说明当时先人的审美水平、加工艺术、加工设备已经达到相对较高的水平,以及美的意识相对浓厚阶段。

    (二)在这一时期,玉文化遍布中华大地。如距今8000年前的辽宁新查海遗址出土的用闪玉制作的玉耳饰、玉玦等。在黄河流域的裴李岗文化遗址,发现距今10000年左右的绿松石玉坠珠。在山西湖县遗址出土了距今8000年前用水晶制作的小刀。先后发现发掘的距今75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距今8000年以上的大地湾文化遗址;距今7000年以上的河姆渡文化遗址;距今6300年的马家窑文化遗址;距今6000年以上的红山文化遗址;距今7500年左右的新开流文化遗址等,发现的从旧石器时代到新石器时代遗址1000多处以上,多数文化遗址与玉文化有关。并且从遗址出土的玉器看,有从单一艺术、地域性向艺术互融、广域综合统一发展的趋势。更有学者认为,中华民族大一统的思想基础,最先来源于玉文化,也就是本文所讲的玉文明时代。

    (三)在这一时期,中华大地上已经出现了农业、手工业、养殖业;制陶特别是彩陶技术出现;已经有了较大规模的城池;原始文字雏形已经出现在陶器等物品上;社会分工更加明显;经济发展呈现出多元化特点;部落实力、部落集团不断分化壮大等,这一些既是玉文明时代诞生发展的社会、经济、文化基础,玉文明时代进一步推进又为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注入新活力。

    (四)也是最重要的方面。随着玉文明时代的诞生,中国玉文化在保持原始追求美的主要方向外,逐渐向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宗教、艺术、道德等方面发展。从社会各阶层到天、地、神无所不包,从物质到精神无不存在着玉文化的身影。长期发展,经久不败,至今长达8000多年的时间。玉文明凝聚着远古时期中华民族先民对自然界、群体生存、生活朴素的理解;它蕴含着先民们在生产 、生活中实践并将其加以提练升华;它影响包容着先人的美学意识、道德观念以及追求、理想;它影响着人们物质、精神生活,并引导朝着健康、纯洁的方向发展。试问,在全人类范围内,从新旧石器时代,到铜器、铁器时代、再到工业时代、信息时代,有哪一个国家或民族有中华民族玉文明时代的影响范围之广,又有哪一个时代有中华民族玉文明时代生命力之强!所以,今天我们提出中国玉文明时代,不是讨论这个时代存在不存在的问题,而是正确认识这个时代,努力开发这个时代的遗产,让中国玉文化、中国玉文明内涵得以充分发挥,服务于当今社会和民众。

 

     四、中国文明史要有玉文化担当

     一个玉的国都,一个玉文化滋养起来的民族,在确定文明史时却没有玉文化元素,这不能不说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一大缺憾。造成这一结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是这与我们从客观上没有正确认识和对待玉文化有很大关系,与没有向世界正确传播玉文化有很大关系,与没有在世界范围内争夺话语权有很大关系。

     在对待国家文明史问题上,我们并不否认外国考古学家提出的城市的出现是文明时代开始的标志。他并指出城市生活的内容包括:高效的食物生产、具有较多的人口、有职业和阶级的分化、出现冶金术、发明了文字与记述系统、修建有神庙等公共建筑、产生早期科学和艺术等。我们也并不否认国人根据上述观点提出的城市、文字和青铜器的出现,是标志社会发展到文明阶段的三个基本要素。但问题在于,以上的观点存在两个明显的不足。第一,它们是文明的标志,但不是最早的文明表现。第二,这些标志不是当时人类社会文明的全部,甚至丢失了最主要的部分。

     同人类社会进入冶炼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一样,我们提出中国玉文化起源和中国玉文明时代,是说明那个时代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产生了重大变革。玉文化起源是说明人类第一次在中华大地或世界范围内,将石器从纯生存、生活工具变为生存、生活(物质的)工具和美化、装饰(精神)的美石。而玉文明时代是说明人类第一次在中华大地或世界范围内,将美石、玉石完全变为美化、装饰人类自身的精神物品。这对人类来说,是两次巨大的文化质的飞跃,它直接影响着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和未来。像这样重要的文明史成果,应该成为世界文明史的重要要素之一。

     中国玉文明时代的诞生,应该是中华民族文明起源的主要标志之一。中国玉文明时代产生于8200年前的兴隆洼文化遗址时期,也就是说,中华民族文明史距今已经有8000年左右的时间。在中华大地上,随着玉文明时代的到来,手工业出现;制陶特别是彩陶诞生;附在陶器上的文字雏形已经出现;农业种植更加繁荣;不同规模的城池不断出现等。这些文明的象征在世界其他区域是不多见的。中华民族文明史是围绕着玉文明发展开的,并在黄河上下、大江南北不断扩大和延伸。像这样一种文化现象影响的人口最多、区域最大,而且现在还不断地发展着。玉文明时代如不作为一种文明成果、文明史认定保护下来,同样是世界文明、文明史的不可弥补的缺憾!

     为了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玉文化,准确认证表达中国文明史,建议成立中国玉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就中国玉文化诞生发展进行全面系统地研究;将中国玉文化起源、中国玉文明时代、玉文化在中国文明史中的地位、作用研究,列为国家“十三五”规划重大课题,进行研究攻关;确立中国玉文化节为全国法定节日,并同期举办中国玉文化博览会;在云南元谋或北京周口、或兴隆洼文化遗址建设国家玉文化主题园;申报中国玉文化世界文化遗产;结合研究成果,科学准确修定中国文明史;成立国家玉文化大辞典编纂委员会,着手启动编纂《中国玉文化大辞典》。结合《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切实将中国玉文化发扬光大,恢复中国玉文化的本来面貌和应有地位,让中国玉文化惠及天下,造福人类。

   (作者系:云南日报报业集团高级编辑、云南省珠宝玉石文化促进会高级顾问、中国玉文化大讲堂倡导者、中国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特邀高级研究员)